1槐香的丫鬟来到周昆所在的土房时,土房中周昆栖身的最后一间屋子也塌了,仅剩的架子静悄悄地躺在雨后的槐树下,就像掉在地上摔坏的土碗一样。 丫鬟喊了几声,只见周昆赤条条地从废墟的不知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丫鬟盯着周昆跨下卜卜愣愣的一大条,脸刷地红了。 “把你那件麻袋片披上,实在不行遮着点。”丫鬟清脆地叫着,眼睛却若即若离地往周昆胯下不住地瞄着。 “啥事说。”周昆把上衣围在腰间。 “太太叫我给你送点碎钱。”丫鬟把几张票子递给周昆,看着周昆清瘦但精神的脸,丫鬟又从身上掏出来一个油纸包。 “给你垫吧垫吧肚子。” “谢谢丫鬟奶奶。”周昆接过票子和油纸包,朝着丫鬟作了个揖。 “叫姐!”丫鬟脸红着急忙跑开。 周昆拆开油纸包看见里头紧紧地依叠着的各式点心,一口两个地大吃了起来。 管他是不是狗日的陈家的恩惠,管他受不受嗟来之食,管他能不能害自己,先填肚子比什么都强。 大雨在摧毁了周昆的破屋之后便停止了,周昆去后山砍了些木头,借着土屋没塌得部分盖了个勉强能呆人的窝棚。 傍晚时周昆烤了只砍木头时废了大劲才逮住的兔子,周昆抱着烤兔子坐在土屋的断墙上,远远地望着杏枝家柔柔升起的炊烟,望着久违的鲜红落日在家家的炊烟之中,慢慢地沉入似睡的夜晚。 暴雨过后立刻就是难耐的暴热,树上的蝉吱吱呀呀地叫着,叫到傍晚各家都收了农,盼着凉快的孩子们在帮着父母忙了一天后终于有时间聚在一起玩了起来。 周昆破败的屋子前聚着一堆和周昆一般大的半大小子,觉得这崩坏的房子新鲜便上蹿下跳地围着土房子折腾,周昆实在受不了,对着领头的大孩子骂到: “你家塌了你他妈笑的出来?要折腾去别的地方折腾去,别在你爹这玩。” 领头的半大小子比周昆小一岁,个头却跟周昆一边高,他没搭理周昆,拿着根小棍在土屋的裂缝里来回地捅。 旁边的一个小子看着领头的突发奇想,便对着伙伴们喊到:“大伙,你们猜寡妇杏枝这时候干啥呢?” “挨肏呢!”大伙齐声应到。 “咱们去她家踹门去!” “走!”一呼百应,小子们离开了土房子,转头奔杏枝家走去。 2杏枝刚要睡着,就听见大门让一群人拍的山响,杏枝知道又是那群半大小子,便不应声。 “又不是第一次了,等他们自己走吧,这帮膈应人的玩意。”杏枝紧咬牙关,蒙头趴在炕上。 见里面一点动静没有,领头点扯开嗓子喊到:“杏枝!我是你男人!快开门和俺上炕呀!”领头喊完,众人一阵哄笑。 “杏枝!你奶子可大了,让老子摸摸,老子陪你一晚上!”又一个人喊道,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杏枝!你是不是冒水呢?让我通一通呀?可舒坦了!”又一个小子喊到,这回众人不再哄笑,都扭过头向那个小子“冒水?冒啥水?”“屄水呗!我娘想让我爹肏就跟我爹说『流水了,还不进来呀?』,我爹就把我娘裤衩扒开,哎呀我,我娘那大屄离流了老多水了,把我爹鸡巴都泡白了。” “小逼崽子,回家看你爹妈肏屄去,在我家门口堵着算怎么回事。”小子们正说着,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清脆的怒骂声,众人大笑,七嘴八舌地吵开了。 “杏枝,你水多不多呀?” “杏枝,你让你爹我肏肏,你爹鸡巴老大了!” “谁鸡巴大谁是杏枝她爹!” “那周昆就是杏枝爹!” “周昆提溜着大鸡鸡,骚寡妇杏枝把门依,她说周昆你是我爹,把你鸡巴给我骑!……” 听着恶小子们粗俗不堪的顺口溜,想起自己本来可以依靠的男人此时却生死未卜,杏枝心里又羞又怒又悲,她从炕上腾地坐了起来,“我操你妈!”杏枝对着门外愤怒地大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委屈压抑的哭声从杏枝房里传出,小子们全都恶俗地大笑起来,哭声和笑声传开老远,撕裂着逐渐蔓延的寂静。 或许人的快乐不必非要建立在人的痛苦之上,但建立再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确实能让一些人感觉更加丧心病狂的有趣,杏枝不是个不要脸的淫贱妇人,只不过在旧社会艰难地活着,大多数女人总要抛弃礼教赋予的尊严寻找依靠——丧夫的杏枝找了缺女人的军官,就不得不承受礼教的宰割,杏枝早已在众人点指责中麻木,但此时恶小子们的淫骂却扔在撕扯着这个女人仅剩的尊严,那被女人抛弃的礼教赋予女人的尊严后仅剩的,人的自尊。 3周昆听见了杏枝的哭声,他瘦弱的胸膛中燃起了一股无名的热火,不知怎的,他突然想保护这个和自己一样受尽谩骂的人,就像保护那个自己曾经无力保护的母亲,更像保护另一个需要保护的自己;那团火催着他冲出家门,烧着他飞奔着跑到杏枝家门口,拽着他的拳头猛地打在了恶小子的脸上。 恶小子被周昆打懵坐在地上,众人吃惊地盯着猛然窜出的周昆,懵然看着领头小子倒下后便一哄而散,只剩下周昆,倒在地上的领头小子,还有几个领头小子的铁磁。 周昆心砰砰地跳,他感觉手脚冰凉,一股热血涌上脑子,他呆立原地,直直地盯着倒地的领头人。 “不许再来了。”周昆一字一句地对着剩下的人说到。 “你他妈算老几!”领头的此时顾不上鼻子流血,抓住周昆的领子就喝周昆撕打在一起,周围的铁磁跟班迅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对着周昆拳打脚踢,不久后周昆便全身是伤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领头的以为打出了人命,转头就跑,余者轰散,只剩下静静躺着的周昆,还有屋里时不时传出的啜泣声。 月光照下,槐乃村再次归于宁静,时不时有狗叫声传出来,混合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把夏夜的宁静砸起一片片涟漪。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昆醒了过来,他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回了土房子,拖着最后一点力气在土房子的一处废墟内艰难地找着什么,良久,周昆停止寻找,把找到的东西胡乱塞进嘴里后便趴在窝棚里一动不动。 周昆闭上眼,朦朦胧胧地看到了几年前的后山,后山里四处掏鸟蛋的自己,长在悬崖上的大蘑菇,那只盯着自己的白毛老虎,老虎窝旁丛生的蘑菇,吃了蘑菇后抱对的兔子,还有自己气吹的似的一天比一天长的鸡鸡儿…… 4周昆在窝棚里不吃不喝地趴了两天,感觉自己手脚能动又饿得不行,周昆才爬出窝棚直奔后山。 周昆心里充满了感激,多亏了后山的那个东西,自己才能又一次活下来,这次除了掏点鸟蛋挖点野菜充饥,再顺手找点那个吧,至于那个是什么,周昆自己不打算说给别人,目前更没打算把采来的那个卖给别人。 总之,恶小子不再到自己家里乱闹,也不再骚扰杏枝,结果是不错的。 周昆掏鸟蛋的时候顺手抓了几只蛤蟆,穿成串烤了之后吃得还挺满足,看着安静地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和杏枝家袅袅冒出点炊烟,周昆难得地,满足地笑了。